超声室的故事（二十三）拯救
文/长歌采薇
一剪梅
花雨若笼烟，是处相逢似昨天。最爱罗衣着更少，寒也堪怜，暖也堪怜。
飞絮总萧然，正宜举杯叙旧篇。莫怕三春容易老，人为君妍，花为君妍。
林徽因说，你是人间四月天，四月，应该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然而，这个庚子鼠年的四月，我们却还笼罩在疫情的阴云里，草色尚未入帘，枝头的新绿还裹着雪花，春天和我们，好像隔了一层薄薄的冰，那些内心向往的美好，被一层看不见的清寒阻隔着。
今天的患者屈指可数，走廊显得特别宽敞，地面上距离1.5米的红色标识也凸显得异常醒目。长长的走廊，从这头一眼可以望到那头，我心里是一种别样的滋味。按理说，没有那么多患者，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可是内心却没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愉悦，想起昔日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竟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患者虽然不多，阳性率却很高，今天只忙了一小会就没有患者了，四诊室的张医生和我说，“主任，今天我这手气特别不好，看了一个乳腺，弄得头都大了，快崩溃的感觉。”
“什么情况？有这么严重啊？”我有些好奇地问她。
“关键是太年轻了，太年轻了，只有25岁，孩子才5岁，她说几个月前，就摸到乳腺有小硬疙瘩，因疫情影响，没出来看，最近觉得疙瘩长大了，这才来检查。”
“乳腺不好吗？长东西了？”我想她这么意外，一定是不好了。
“我发现她左侧乳腺多个低回声团块，形态不规则，边界不清晰，毛刺，内部回声不均匀，见多个沙粒样钙化，血流丰富且为高阻力频谱，同时左侧腋下见到多个肿大淋巴结，皮质不均匀性增厚，淋巴门偏移，血流丰富，您看看图。”
“真是太年轻了。”我惋惜一个年轻的生命。同时想起昨天给一个中药局的同事媳妇检查乳腺，这位同事，医院一次体检中，被我检查出左肾肿瘤，后来手术病理证实是透明细胞癌，因为发现得早，十几年过去了，他现在已经退休了，依然没有问题，他的妻子却没有那么幸运，至少有五年没有做过乳腺体检，现在，她左侧乳腺的肿块所有影像上恶性特征都具备了，而且腋下淋巴结转移了。
“诊断没问题吧？岁数太小了。”
“诊断没问题，我见过比她还年轻的，而且更严重的，你信吗？”
“这个就够年轻，够重了，快给我们讲讲，让我们也长长见识。”她把其他几位医生和学生都找了过来。
“好，正好现在也没患者，我给你们讲讲。”
……
“那是许多年前了，一个周一的上午，那天特别忙，好不容易盼到走廊里没几个人了，我揉揉僵硬的脖子，一早上跟打仗似的，脑袋里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松松了……“张薇薇，请到彩超二诊室检查”？叫号重复了好几次，都没人应答，我站起来，到走廊里看了看，除了几个人等着领报告，还有一个姑娘低着头，两只手不安地攥着衣角。“姑娘，你是来做彩超的吗？”我轻声问。“嗯”两朵红霞立刻飞到了她脸上。“你是张薇薇吗？”我竭力想消除她的不安。“嗯”她头低得更低了，看她的表情，再看看她的申请单，检查项目：乳腺。我明白了她不安的原因，“我们这儿有女医生，快进来吧，这会都下班了，没有病人了”。她马上朝着诊室走去，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中午一上班，值班医生请会诊，我看了一下会诊单，患者，张薇薇，女，21岁，哺乳期，因右乳包块反复数月就诊，查体：双侧乳房不对称，右侧乳腺明显大于左侧，呈弥漫性肿大，质地硬，局部红，肿，热，痛，水肿明显，但触及不到明确包块，有压痛，腋下淋巴结肿大，2月前曾于外院就诊，结论考虑了急性乳腺炎。会诊原因有三个方面：一是患者局部皮肤深紫红色，呈橘皮样改变，伴右侧乳腺乳头内陷，但无高热，寒战等急性期感染症状；二是实验室检查白细胞，中性粒细胞均在正常范围；三是两个月前曾抗炎治疗，效果差。遂请主任会诊。会是什么呢？我暗自思量着，这个当儿患者已经被带进诊室了，竟是早上的那个姑娘，她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眼睛里却多了一份忧虑。超声检查所见到：皮肤层，皮下脂肪层增厚，较厚处约0.5cm，皮下的淋巴管明显扩张，多发的条状低回声包绕脂肪组织，呈“鹅卵石”样改变。我有些头皮发麻，难道真的是那种可怕的病吗？希望不是啊，心里默默祈祷，探头继续往下追踪，果然，腺体层的结构紊乱，回声不均，可探及边界不清，形态不规则，且有毛刺的低回声，血流丰富，阻力指数RI：0.78，腋下淋巴结异常肿大，呈不规则形，皮质增厚，门样结构消失。我边给接诊医生指导边看了一眼申请单，21岁。
“孩子是头一胎吧？几个月了？”我不敢去直面这个年轻鲜活的生命。
“六个半月了。”她腼腆的一笑，“医生，我这个病是不是很严重，医院了，总让我挂消炎针，却不见好”。
“是有点麻烦，你乳腺里长了一个包块，应该做个穿刺，取病理看看是什么性质的，然后咱们对症治疗。”我只好轻声安慰她。
后来病理出来了，我记得她取完病理来过科里一趟，她是含着泪走的，再后来就没有了她的信息。
“最后病理是什么呢？”
“炎性乳癌。”
“炎性乳癌？没见过，给我们说说。”
“资料显示炎性乳癌是一种少见的临床类型，是一种具有高侵袭性的特殊类型乳腺癌，占乳腺癌1%~6%。疾病进展快，预后差。诊断主要依据特征性的临床表现及病理确诊。主要的临床表现:乳房迅速增大伴有皮肤的红肿热痛及橘皮样外观，由于其恶性程度高，病理切片见癌细胞呈弥漫性，乳房和乳房淋巴管内充满大量癌细胞。十分类似急性乳腺炎，因而经常出现误诊，大多数发生于绝经后妇女，约20%发生在妊娠或哺乳期。
危险因素是和初潮年龄小、头胎年龄轻、肥胖、口服避孕药、怀孕次数、激素受体水平阴性、乳腺癌家族史、HPV/HHV感染史、吸烟史、饮酒史、服用非甾体类抗炎药物史等因素有相关性。乳腺癌本身就比较可怕，有很多名人像你们知道的姚贝娜、陈晓旭、阿桑、奥黛丽?赫本都是乳腺癌离世的，毕淑敏老师写过一本书，叫《拯救乳房》，有空你们可以看看，美丽与生命，或许只能选择后者，关键还得早发现，早治疗，定期体检，我家孩子幼儿园有个奶奶，在我上班第一年给她查出来乳腺癌，做手术了，二十多年了，依然挺好的。”
哈尔滨四月的天空还在飘雪，整个城市都笼罩在阴阴空气里，灰蒙蒙的天空，让人感到莫名地压抑……总有一段难熬的日子，让你彷徨不安，总有一个崩溃的刹那，让你不愿面对眼前的现实。生命，不管年轻也好，年老也罢，就像一台车，一部机器，总要去定期维护保养，才能焕发它的活力，人活着有时也要有很大的勇气，甚至比死还要难。珍爱身边的每个人吧，因为即使是平淡无奇，他的经历中也会有让人感动的东西。就像眼前面对疫情来袭，有人在恐慌；有人在迷茫；更有人在担当。
一码不扫，可以扫天下？
任传江
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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