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高荣台，我们想见的乡亲很多很多。除了老队长、法春哥、顺生哥，还有厚龙哥、官成哥，漂亮的村妇贵英姐、兰英姐，可爱的村姑金枝和凤枝，还有当年体弱的老房东，忠实的民兵连长，憨厚的会计，老实的记工员，搞笑的贫协组长等。闻讯赶来的顺生哥见到我们格外高兴，拉着我的手说，差点见不到你们三个人了。原来顺生哥去年上半年患了一场大病，好像是结肠瘤引发多脏器感染，花了十几万的医疗费，好在农村医保给予55%的报销。自费5万多块，对于每月仅有百来元农村社保收入的庄户人家也是个不小的负担。可见中国真正贫困的还是农民，彻底意义上的脱贫还任重道远。 在与乡亲们的接触中，我们三人最直观的感受，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衣着仍然陈旧简朴，和50年前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乡亲们的亚健康状态十分普遍，甚至很严峻。刚才说的想见的那些我们熟悉的乡亲，已有７人离世，除了老队长享年８４岁，另外７人去世时均未超过６５岁。据法春哥介绍，目前村里７3岁以上老人只有两位了，这是个非常严峻的问题。若我们作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农村健康问题考察，也许情况更不乐观。我们的政府若能将打虎拍蝇没收的天文数字脏款全部用于农民的社保和健康支出，乡村的民生之难应该会缓解很多。刘会明珍藏５２年的高荣台村当年部分壮劳力老照片 顺生哥在村里虽然没有什么衔头，但是他的才智与人品出众，当年很受老队长器重。他管理村里一帮男青年很有一套方法。此次与我们会面，话题总是农业的现状和农民的期盼。作为一个仅有初中文化的农民，他追求与向往的是农民有朝一日能与城里人一样，享受现代文明成果。与土地越来越远的农民、与现代农业失之交臂的农村，他描述的只是七亿农民的梦而已，在看得到得将来，也只能想想了。 他带我们参观村里早已分到农户的耕地时，来到我们挥洒过汗水的田垄，我们又一次感觉到心灵的震撼。仓库边用柳树油毛毡和土砖搭建的知青小屋早已不复存在。知青小屋旧址上，原屋旁两棵杉树挺拔的树干直向苍穹，数十年掉落的杉树针叶，形成一圈隆起的沃土。远方是戈巴湖农场，一马平川。村里多亩农田地势平坦，一厢一垄依然壮观。地里的小麦已经覆盖了全部的泥土，花椰菜，包菜正值收获期。放眼望去。田野静谧，天空蔚蓝。邻村的蔬菜大棚整齐划一，戈巴湖农场一片白墙黛瓦，冬月的乡野，多少给了人们一点淡淡的希望。在知青小屋遗址合影，左一顺生哥，左三老队长之子，右法春哥探访中，知青岁月的片段记忆不时浮现在脑海。顺生哥再展当年讲评书的才艺，与我们侃侃而谈。他不知在哪里得到的八卦信息，说他的家园要实施井田制管理。乡村的土地要实行重新勘划，呈井字形布局，路和沟等距直线排列，一幅农业乌托邦社会愿景。顺生哥还向我们阐述何为井田制。 井田制是中国古代社会的土地国有制度，出现于商朝，到西周时发展成熟。西周时期，道路和渠道纵横交错，把土地分隔成方块，形状像“井”字，因此称“井田”。井田属周王所有，分配给庶民种植。领主不得买卖和转让井田，还要交一定的贡赋。领主强迫庶民集体耕种井字形正中间那块公田，周边为免赋税私田（庶民只有种植权）。 顺生哥讲得头头是道，很有带入感。我们居然同他一起，为朱场的未来指点起江山来。这里实行井田布局具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村前的小河以北地势十分平坦，东西向七里无土丘，南北向八里无沟壑。当地政府可以在此试行现代农庄化管理。保留历史村庄地名，以自然村为界，以农业组为单元，以土地分包户为托盘，成立片区精干管理团队，统筹交通，销售。就是不知那个“农业八字宪法”“土、肥、水、田、密、保、管、工”还有没有用武之地？我们三人神侃道：要制富多修路，建议张港镇镇政府招商引资，修建路面宽为８米的乡间二级公路，修建路面宽为７米的村间三级公路，修建路面宽为６米的种植区间四级公路。以满足运送农副产品的货车通行。还要实行种植区无线网络，水电排管网全覆盖。随行的众乡亲喜笑颜开的说，“那我们这里就是人间天堂了！”顺生哥的口才不减当年，一番描绘，我们为他的农业井田制社会，种植业经济发展理念，现代农庄布局构想而惊叹。想我这个也算在城市生活了半个世纪，接受过高等教育，管理过企业的人也自愧不如。在现代化信息如此闭塞的高荣台，顺生哥能提出如此前瞻性的农村变革构想。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和才智。回到现实，“三农”问题旷日持久，“重视”了几十年了。顺生哥的憧憬，不管是真心“法古”，还是有意“避今”，也只能当作是一个有思想农民摆的龙门阵罢了…… 回到高荣台，我还有一个心愿。想去看看文贵英、余厚龙夫妇，看看他家西头的水塘和那棵古树。这对夫妇就是我在《高荣台村轶事》一文中曾记述过，一九六九年秋天他俩举行乡村婚典和敬茶仪式的那对夫妇。当年那场充满乡土气息的婚典，以及热闹的敬茶场景时常在我脑海里浮现。庄户人家在婚典时刻放飞心情，愉悦惬意的镜头久久挥之不去。这种古朴的仪式，还有乡亲们开心的笑脸，穿开裆裤的孩童满地抢糖果的情景，早已随着现代城乡文明发展进程而一去不复返了。 令人遗憾的是，厚龙哥在六年前也去世了。我可以确定他去世时未满65岁。贵英姐因丈夫不幸离世悲伤不已，从水塘边的老屋搬出来住进了儿子家。此后六年，因怕触景生情，从未再踏进那间与厚龙哥共同生活了45年的老屋。如今老屋斑驳残旧，孤寂地伫立在水塘边。水塘边那棵古老的重阳树，经历了一个多世纪的风霜雪雨洗礼，静静地守候着家园，年年给乡亲们带来片片绿荫，它的根基深扎在泥土里，见证着古老村落高荣台的前世今生。这棵重阳树历经百年沧桑仍屹立在高荣台村头 据说这棵重阳树已被张港镇列为保护文物，任何人不得毁坏或砍伐，即使是这棵树的主人也不能违反。重阳树长在水塘边，受水塘水位的影响，每年有较长时间浸在水中。它的树冠特别发达，在枝叶繁茂的春秋季节，树荫覆盖一大片水塘和宅基地。水塘四周的柳树、竹子，灌木形成强大的护壁，使高荣台村没有水土流失现象发生。村里还有一件怪事，重阳古树上，村民们每年都可以看到大蛇爬到树的中间枝干上，或捕食或享受阳光。年春季，我去塘里挑水也看到过那蛇盘绕在重阳树上，蛇的斑纹很大，呈乌褐色，蛇身约有大一点的瓠子那么粗。那货见到人也不怎么惊慌，当它发现周边有异常响声时，会迅速缩离树干，滑入水塘中。大蛇的巢穴就在重阳树根部宅基护壁上，乡亲们谁也没有刻意去打搅大蛇的正常生活，彼此和睦相处，上百年来村里从未有大蛇扰民之说，这也许是人与自然的一种和谐吧。议到此话题，顺生哥也证明有此事，有一年他曾在水塘边捡到一条刚死的蛇，捡回家剥了蛇皮，制作了一把俏皮的二胡。去见贵英姐的那天，正是元旦节。遗憾的是她很早就出门打短工去了。据说是受雇帮人砍包菜。目前农村也在实行劳动力市场化。村民们农忙时都时兴请短工，比如翻耕、播种、打农药，锄草、割麦、挑草头，脱粒、收花菜、砍包菜、打包装车等等。短工工资当日结算。贵英姐身体尚好，一个人在家闲不住，时常出去打短工消磨时光。我在这里祝福她身体健康，安度晚年。在老队长家合影留念，后排左二为文友凯风寒泉四 获悉我们三个知青再回高荣台，《鸿渐风》 分别在冬季，这是“冬天的一把火”！虽然，春天还没有来，但在短暂的重逢中，我感受到了胜过春天的温暖。手捧我们三人去年为乡亲们精心准备的“保温纪念杯”，它象征超过50年的“情与义”。就如“纪念杯”的寓意一样，我们将永葆这份情义的温暖！广袤的原野和庄稼安详而宁静。村里一排排柳树向我们行注目礼，摇曳的枝干，弯下腰欲挽留我们。而那棵古老的重阳树，傲然挺立在村口，默默迎接我们的到来，也护送我们离去。仿佛在说“等着你们十年后再回高荣台！”别了，不是永别。即使我们不能年年来打扰乡亲们。但高荣台的一草一木已经溶蚀在我们的血脉之中。真诚善良的高荣台乡亲们！我永远为你们祝福！ ２０２０年元旦节前夕就准备好的纪念品注：本文老照片和部分采访照片由刘会明提供年1月于汉口（责编：春秋阁）作者往期文章链接：张明：上海之行忆流年张明：“笑面人”的悲惨世界文友讲述：我的一天张明：村姑靖秀张明：刘马外传张明：美丽的泰国之旅张明：唐河男儿下竟陵张明：高荣台村轶事张明：我的县长老师张明：两次走夜路的经历张明：天门沈记香铺的女儿公号近期文章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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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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